孫MM

剛剛幫Felipe看完他申請德國碩士的Cover Letter，

這幾天都看他在弄這東西，沒寫過Cover Letter的他顯得頗焦慮。

很難想像這是我這兩個禮拜認識的他，

明明幾天前才看著他喝得爛醉，和一群朋友在地鐵發瘋叫囂，

現在卻一本正經的和自己討論生涯規劃、分析為什麼要特別凸顯那項經歷。

但其實不只是他，在這裡遇上的實習生們，似乎都不如我的第一印象，

好多人看似Party Animal，一個派對跑過一個派對，夜夜笙歌，不醉不起，

但翻開履歷才知道，不只派對咖Felipe以10%的成績從南美最好的大學畢業，

連開口閉口都在Party、一副玩世不恭的Yang也都是從萊登大學畢業的人，

他們各個都早已去過很多國家交換、義工、旅行，跟他們相比，自己的國際經驗也只是普通而已。

每個人都對自己的生活很認真，認真的讓人自殘形歲。

Steve白天上班、晚上去德文補習班學德文，Felipe公司和碩士申請兩頭燒，

Nerassa才剛跟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去考雅斯，Andrew更是回家後繼續讀程式設計的書。

但該玩、該派對的時候，卻又玩得比誰都瘋，

人們總說，亞洲學生比較認真，

但我卻覺得不然，他們為自己重視的事情認真，而大多數亞洲人是不知為什麼而努力，

總之跟他們相比，只在想往下一個國家、看美好風景的自己，顯得非常頹廢。

突然覺得世界怎麼這麼大，不論在怎麼努力地奔跑，都還是有更厲害的人在前方。

走向世界，是為了要成為更有視野、更好的人，

但面對世界，只是不斷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不足。

很多人來德國，就是為了要留在德國，

他們努力爭取實習轉正職，或是汗Felipe一樣申請在地的研究所，

有些和我另一個俄羅斯室友一樣，乾脆邊實習邊在這邊找正式工作。

「你為什麼想留在慕尼黑？」我問，

「I would like to live in what I want to live.」Felipe說，

「你不覺得這樣自私嗎？你是巴西人中那麼幸運的一個，但你卻沒想要回去做些甚麼。」

「Maybe I will change my mind next year or whenever. But I do what I want to do now.」

「But what can you do even you go back?」

Nothing，我知道，甚麼都做不了。

我當然是幸運的，能夠擁有比很多人來的多，但總歸都是不夠好，也不夠有肩膀。

是呀，如果半年的旅居不足以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若你會覺得待一整年才能擁有更好的自己，

那為什麼要因為「覺得應該回去」而逼自己一定要回去？即使你明明有機會可以變得更好。

「你是甚麼時候決定要留在慕尼黑的？」

「Before I came here.」

我很意外這個答案， 

因為Felipe是南美洲一流大學經濟系畢業的學生，雖然跟我一樣都剛從大學畢業，

但因為轉系、到美國交換、歐洲志工，以致其實他也大了我三歲。

無論如何，他的履歷非常精彩，回去巴西絕對不會喝東北風，但為什麼不回去？

雖然不同公司，但在德國，很多來自世界的實習生也是想儘辦法要留下來，

巴西、哥倫比亞等等，想移民或許是情有可原，

但連荷蘭、西班牙或一些東歐國家的新鮮人也都想留在慕尼黑，倒是意料之外，

喬喬（讀資工輔數學，卻念人類學碩士的中國女孩）說是因為歐洲各國皆慘，

蘇聯解體後東歐的經濟一直都沒有起來，南歐的經濟近年來也持續低迷，

英國在海峽另一邊過自己的日子，法國也只剛好足夠能顧好自己，

只剩下德國還站得住腳，所以周遭的年輕人紛紛都想到德國來發展。

反倒是我們這些從台灣、中國來德國實習的人，留下的意願沒有那麼強烈，

或許是中華傳統文化讓人覺得應該回家，也或許是來了慕尼黑後發現臺北也沒那麼糟。

的確，來了慕尼黑之後，發現原來知名城市原來也就是這樣，還不錯，但也沒讓我愛上。

當摩洛哥朋友讚賞慕尼黑的街道乾淨，我卻正想問為什麼到處都是菸蒂跟醉漢；

當哥倫比亞的朋友讚賞慕尼黑晚上很安全，我卻想著在台灣半夜兩三點也可以隨意出來買消夜；

當巴西朋友提醒我說德國人很守規矩，手扶梯都會排右邊，我卻在思考為什麼德國人搭地鐵不排隊進車廂。

慕尼黑真的很好，但對我來說還不夠好，不夠好到想像Felipe一樣說甚麼都要留下來。

因為離開是需要勇氣的，它並不如你想像中的浪漫燦爛。

「你覺得在德國交的朋友有機會比巴西的朋友親嗎？」風景在美、文化在迷人，

我一直覺的，決定離開的人最可怕的是，要面對一個完全沒有朋友的國家，孑然一身。

「No.」Felipe說的斬釘截鐵。

我意外，畢竟他似乎有很多歐洲的朋友。

「Because you are just not a German.」

「你的朋友不會想你一樣出來嗎？」

「A lot of people want, but they are not brave enough to do that.」

「他們在怕甚麼？」

「Leaving their family, or someone.」

「....I also miss my family, my friends, but... it is my decision. I have my dream to travel, and to live in other countries.」

「那你有沒有想過，在這裡待得越久，你的職場升遷就會慢你朋友一圈，畢竟一個外國人要在德國升遷不很容易。當你真想回巴西時，你在職場上獲得的東西或許會比你原來能得到的還少。」

「I never think about this. I only make plan for 2-3 years. Everything will change.」

有句話說「Never afraid of walk away.」，我想是的吧，不該害怕放下原本擁有的東西，

誰知道放下後，再提起的東西會不會更有價值？

現在的他回到巴西能夠擁有很多機會，可能在慕尼黑多奮鬥兩年，原本在巴西的機會就消失了，

但也有可能，在慕尼黑會得到更多機會，路會走得更好，

只是一切都太未知了，誰知道你在這裡混不混的下去？誰知道這間小公司會不會倒？倒了後又怎麼辦？

我曾經覺得，在國外工作就是很酷、很值得追求的，

但當你真的站在這群人面前，卻發現放下也需要好大的勇氣。

在慕尼黑的這兩個多禮拜，我的確交了不少朋友，也都是好朋友，

但說穿了，幾乎也都是來自世界各地、在不同公司實習的實習生。

在一個陌生的國度裡，無論你的語言多好、習慣多相似，你仍是個Outsider，

很難建立自己的交友圈，更不要說是和台灣那樣親的知己，

在公司裡比其他人難受到重視，更不要想在這裡有自己的家庭，

其實，就是在另一個台灣的小公司過生活而已，你最終換到的，是更愜意的工作步調、是年輕時在旅行歐洲的機會。

我想我能理解Felipe的心情，生命只有一次，我們都不願錯過任何風景，

很多人都擁有看遍世界的夢，但與其說只有天之驕子能夠實現這份夢想，倒不如說是那些人比其他人對世界更執著，

這是Felipe他自己的方法，

畢竟越年長開始走向世界，付出的機會成本就越高，要拋下的東西也越重，20幾歲的確是在世界學習的最好時機。

但如果不邊工作邊旅行，我們這些窮學生那哪裡來的閒錢去看世界呢？

我們都期待這個世界能為自己帶來些養分，但也不想報予太高的期待，畢竟誰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年輕，不如就抱著浪漫一點的情懷，為了「想」而「做」，為了想去，而努力到達，

十年後我們再來盤點這一路上的收獲，想必會無比精彩，屆時星光點點終會串起。

就盡情享受每分每秒、盡情在世界裡學習，為了某個目標而前進，反而會落掉更多風景。

「I have my dream to travel, and to live in other countries.」 

Felipe說他一直知道現在的他想要的是甚麼，也很用心追每個當下要的東西。

今天，他的公司真的有意願要轉他為正職了，他的Dream達到了吧，那夢想後的夢想，應該會是甚麼呢？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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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時間 2014.03.22 - 2014.10】

Munich Time 2014.04.10

我在Munich，德國生活第1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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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2.2 €